2020年3月，《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構建了深化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的基本框架；2021年12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要素市場化配置綜合改革試點總體方案》，進一步明確了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的實施路徑。《中共中央關于進一步全面深化改革、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決定》提出，完善要素市場制度和規則，推動生產要素暢通流動、各類資源高效配置、市場潛力充分釋放。今年3月5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參加十四屆全國人大三次會議江蘇代表團審議時強調，要深化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主動破除地方保護、市場分割和“內卷式”競爭。深刻理解習近平總書記關于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的重要論述，全面貫徹黨和國家的戰略規劃，對于縱深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具有重要意義。

　　一、以深化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縱深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的重要意義

　　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是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從全局和戰略高度作出的重大決策。《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加快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的意見》提出，促進商品要素資源在更大范圍內暢通流動，加快建設高效規范、公平競爭、充分開放的全國統一大市場。近期召開的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六次會議對縱深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作出部署，明確提出要統一要素資源市場。

　　構建新發展格局的實踐創新。深化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是現階段我國進一步加快突破區域發展壁壘的關鍵路徑之一。在深化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的過程中，通過建立全國統一的市場制度規則，完善產權保護、市場準入、公平競爭、社會信用等市場經濟基礎制度，有助于促進勞動力、資本、技術、數據等各類生產要素在全國范圍內自由流動和高效配置。這不僅能夠有效破除地方保護主義造成的市場分割，消除行政性壟斷和行業壁壘，而且能夠通過市場機制激發創新活力，提升全要素生產率。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深化要素市場化改革，完善市場經濟基礎制度，全面清理糾正地方保護行為，推動各種生產力要素跨區域合理流動和優化配置，更好參與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通過建立要素交易平臺和跨區域協調機制，能夠促進實現人才資質互認、科技成果共享、數據要素流通增值等。努力暢通國內大循環，有效釋放內需潛力；同時，加快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促進國際循環，最終推動要素市場與商品服務市場在供需匹配、區域協調、產業升級等多個維度實現更高水平動態平衡。

　　實現高質量發展的供給創新。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能夠顯著提升土地、資本、技術等要素配置效率。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要構建以數據為關鍵要素的數字經濟。因此，數據要素的市場化探索尤為關鍵。在《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構建數據基礎制度更好發揮數據要素作用的意見》等政策公布后，我國正在加快探索并建立數據產權分置制度，構建數據交易流通體系。數據要素的價值釋放體現為全要素生產率提升，并通過工業互聯網、人工智能等技術融合應用，推動制造業智能化改造、服務業數字化升級、農業精準化轉型，由此進一步培育出智能網聯汽車、元宇宙等新業態，成為發展新質生產力的關鍵引擎。這種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通過重構生產函數、優化供給結構，正在系統性提升我國經濟發展的質量效益。

　　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制度創新。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堅持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改革方向，核心問題是處理好政府和市場的關系，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作用。深化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應聚焦要素價格形成機制和產權保護制度等關鍵環節，著力解決市場體系中的深層次矛盾。在要素市場化配置方面，通過深化土地、勞動力、資本等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破除行政壟斷和區域壁壘，促進要素自由流動和高效配置；在產權保護領域，健全以公平為核心原則的產權保護制度，完善知識產權保護體系，激發各類經營主體創新活力。通過建立城鄉統一的建設用地市場，打破城鄉二元結構，實現土地要素平等交換。這些制度創新既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又更好發揮政府作用，推動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更好結合，標志著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在理論創新和實踐探索中不斷成熟完善，為高質量發展構建起更加系統完備的制度保障。

　　二、以深化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縱深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面臨的主要挑戰

　　當前，我國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已取得顯著成效：土地要素方面，集體經營性建設用地入市、宅基地制度改革試點等穩步推進；勞動力要素方面，戶籍制度改革持續深化，超大城市積分落戶政策逐步優化；資本要素方面，注冊制改革全面落地，直接融資比重明顯提升；技術要素方面，相繼修訂專利法、推出科技成果轉化激勵等舉措；數據要素方面，數據產權結構性分置制度、流通規制等取得重要進展。但從深化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進而縱深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的要求來看，仍面臨著以下挑戰。

　　行政區劃思維影響全國統一大市場的形成。總體來看，現階段我國要素市場發展仍受到行政區劃思維的限制，由此形成的地方保護主義與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存在沖突。從具體表現來看，在土地、勞動力等傳統要素市場，流動人口城鎮公共服務覆蓋率不足等實際存在的供給短板，在阻礙人力資本優化配置的同時，也直接加劇了城鄉發展差距；在技術、數據等新型要素市場，不同省市之間的數據交易所技術標準互認率不足、數據流通協議覆蓋率明顯偏低等問題突出，阻礙不同要素市場之間的相互融合發展。

　　要素價值實現存在體制機制障礙。當前的價格形成機制不健全主要體現在土地、技術和數據要素市場，其深層次原因在于，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的體制機制障礙仍有待消除，特別是行政干預與市場機制的邊界模糊、評估標準體系不健全、交易基礎設施滯后等因素疊加，導致要素價值實現明顯受阻。例如，在技術要素市場，由于缺乏科學統一的評估體系，導致大量創新成果難以實現市場價值，進而形成專利交易市場重數量輕質量傾向，不僅造成低價值專利充斥市場，還使得那些實際上具有突破性的技術創新價值嚴重低估，從而限制創新性的技術要素流動及潛在轉化效率。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數據是新的生產要素，是基礎性資源和戰略性資源，也是重要生產力”。在數據要素市場，其價值實現面臨的問題更多也更復雜，主要體現在數據權屬界定不清、數據價值評估缺乏公認可行的統一標準、數據交易合規風險難以防范等方面，市場化價格形成機制任重道遠。

　　要素市場轉型相對遲緩。發展完善要素市場對市場競爭秩序、產權制度、現代化市場監管體系等提出了更多更高的要求。從現實情況來看，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還缺乏有針對性的實施方案設計，互聯互通的全國技術交易網絡仍然有待完善，促進數據等要素高效流動的確權、定價、交易機制以及信用、監管制度尚未完全建立，知識產權保護也需要進一步加強。同時，要素市場國際化程度尚有不足，聚集全球各類要素資源的能力有待提升，不同要素之間的協同配置效能有待增強。特別是數據作為新型生產要素，如何有效賦能技術要素市場重構組織模式，由此催生技術要素市場的新業態新模式，仍然缺少清晰可行的多元化路徑。

　　風險防控與創新發展難以兼顧。從我國改革開放以來的實踐來看，要素市場如何有效處理風險防控與創新發展之間的關系，始終是一個比較突出的問題。一方面，在改革開放的較長一段時間里，傳統要素市場占據主導地位，要素交易或跨區流動需要層層審批，這在降低要素市場流動性的同時，也容易造成尋租等問題，導致不同部門或區域之間利益分配不均衡，并有可能進一步固化。另一方面，公平有序的要素市場交易不僅需要技術標準化的支持，還需要兼顧風險防控與創新發展。探索實踐與監管規則有時會存在一定程度的錯位，動態反饋的監管機制、靈活多樣的監管模式、適時調整的監管力度等，對于兼顧風險防控與創新發展至關重要。

　　三、以深化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縱深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的路徑選擇

　　當前，要素市場化配置改革已進入關鍵階段。面對全球價值鏈重構、國際競爭格局重塑、國內經濟轉型升級的迫切需求，要更加注重市場運行效率提升、競爭環境公平有序、市場開放持續擴大，在通過健全要素交易平臺等制度創新打破行政分割的同時，借助大數據、區塊鏈等技術手段提升要素配置效率，為縱深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提供堅實保障。

　　建立健全制度協同機制，構建跨行政區合作發展新機制。探索中央統籌與區域聯動的制度協同機制，通過頂層設計與地方實踐試點相結合，逐步建立全國范圍內規則統一的要素市場框架。完善要素市場的基礎性制度，可以從標準化要素產權登記、統一交易合同范本及違約糾紛處理、公平的市場準入條件等入手，建立健全全國統一的要素確權、交易、監管等各類規則，不斷弱化乃至最終消除地方保護性政策。積極開展跨行政區要素市場協同試點，可以在長三角、粵港澳大灣區等設立跨行政區要素交易中心，定期評估試點效果，總結具有復制推廣價值的經驗。探索實施國家部委牽頭制定全國性規則、省級部門負責地方細則方案、縣級層面側重執行監管的基本模式，以“負面清單治理+正面清單引導”相結合，逐步建立要素市場建設的動態調整機制。

　　不斷完善市場定價體系，動態矯正要素價格信號。著力推動要素價格的市場化形成機制，加快建立體現要素稀缺性與真實價值的市場定價體系。進一步深化土地、勞動力、資本等傳統要素價格改革，健全城鄉統一的建設用地價格形成機制，支持有條件的地區加快打破戶籍限制等壁壘，推動形成多層次資本市場定價。完善技術、數據等新型要素評估及定價標準，繼續優化專利價值評估體系，積極發展技術交易市場；鼓勵和支持制定數據資產確權、定價、交易等規則，培育建設一批專業化數據交易平臺；設立和引進專業化第三方評估機構，制定科學的新型要素價值評估方法和標準化流程，確保市場化、客觀性和公信力。加強要素價格監測與調控。推進要素市場信息化平臺建設，努力完善要素價格監測預警系統，加快健全價格異常波動應急響應機制，加大對市場壟斷行為的事前防范與事后處理，強化要素市場不正當競爭行為監管。

　　切實強化數字技術支撐，著力打造數字生態體系。加快構建覆蓋全國的要素市場數字基礎設施，為數字化轉型提供支持。建立統一的數據要素治理體系，研究制定包括數據采集、存儲、處理、交易等全鏈條的技術標準或規范，進一步明確數據所有權、使用權、收益權的確權規則。以區塊鏈等技術在數據確權中的應用為例，在長三角地區先行試點數據流通模式創新，探索建立跨區域數據共享機制，適時推進數據要素流通促進方面的立法工作。培育現代數據服務業，支持設立數據資產評估、合規審計等專業化服務機構，探索數據經紀人資質認證方案，鼓勵金融機構開發數據質押融資產品，引導培育技術評估、數據合規等新崗位。打造國家級要素交易平臺，整合現有區域性交易平臺資源，構建全國性數字化交易系統，借助大數據分析模擬要素流動與實時預警交易風險。

　　積極探索監管模式創新，努力增強風險防控能力。鑒于數字經濟時代生產要素形態和流通方式的迅速變化，以兼顧風險可控與創新發展之間的動態平衡為導向，加大傳統監管框架改革力度，探索適應現階段要素市場的監管模式。重視差異化監管，針對土地、勞動力等傳統要素，著力強化全鏈條監管，完善信用機制建設；對數據、技術等新型要素，采取包容審慎監管，設置一定時間的探索觀察期，鼓勵并允許相關企業在可控范圍內試錯創新，及時總結不同地區行之有效的實踐模式。推動智慧監管，積極借助大數據分析與風險預警模型評估結果，優化區塊鏈監管節點部署，促進要素交易全程可控與可追溯。加強協同監管，研究制定統一的要素市場監管標準、數據共享協議等規范，努力完善跨境數據流動等新興領域的國際監管協作機制。

　　加快暢通要素流動渠道，持續優化全域配置效率。以實現要素在全國范圍內優化配置為導向，加快打破行政壁壘和地域分割，探索構建高效、公平、可持續的要素流動渠道。完善要素流動公共服務，建立健全跨區域就業服務平臺，因地制宜適時推進戶籍制度改革與社會保障跨區統籌，加快消除不利于勞動力流動的隱性制度障礙。構建動態評估與調節機制，建立涵蓋經濟效益、社會效益、生態效益的多維評估體系，定期發布要素流動報告；運用稅收優惠、財政補貼等政策工具，在促進資源向高效益區域集聚的同時，確保欠發達地區獲得必要的要素支持。加大配套措施支持，推進要素價格市場化改革，完善跨區域生態補償機制，探索建立區域發展利益共享平臺，通過制度創新持續釋放要素流動紅利，促進形成流動自主有序、配置高效公平的要素市場。

　　（作者：江蘇省蘇科創新戰略研究院理事、南京財經大學國際經貿學院教授）